沙加大本命,吃沙右位

天上人间 2 - 撒沙/穆沙

遥山叠翠,远水澄清。洛阳到平州大约四五天的路程。路上的野林里金桂银桂盛开。

一出阿房宫,沙加挥鞭疾驰,银鞍骏马驰如风。西风扫尽狂蜂蝶,独伴天边桂子香。

沙加远远地看见一行人在城门外等候着,骑马走近一看,为首的正是穆。他身穿紫色绣花袍,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,足穿一双尖头金线抹绿皂朝靴,颇有昔日的神采。

沙加心中暗叹,分别短短两年,穆已然是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了。

穆牵住沙加胯下马匹的缰绳,满脸悦色。尚未等沙加翻身下马,他便用力攥紧沙加的手,仰首言道,“沙加,这两年,让你受苦了。日后决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。”

沙加咬紧嘴唇,他的手被穆握得生疼。“你们平安就好。“沙加扫了一圈,熟悉的面孔都还在,暗暗放下心来。

两人回到平州太守府内。

“这里是太守府的西侧,平时来往的人少,不会吵到你。你看看喜不喜欢?“穆牵着沙加的手,带着他去了特地安排的寝室。

两人在桌旁坐下。

“有劳兄长费心了。“ 沙加任由穆握着他的手,两人一如童年时的亲密无间。

阿房宫里那金砖铺地,轻烟缭绕的明黄寝殿,连同那个黑发黑眸的男人的记忆似乎一下就远去了。

“沙加,你可知道,这次哈迪斯为什么终于同意让你离开?“

“听说童虎在江州起事了?“

“嗯,童虎搜罗了战败的旧部。我在想,我们能不能找机会。。。“穆的眼中有一道星光划过。

“穆,眼下我们的侍从和护卫皆是哈迪斯的眼线,你千万别贸然行动。“

“我知道,只是这么干坐等着,我实在心有不甘。”

两人正在屋内低声说着悄悄话,房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。史昂走了进来,人还未进屋,酒气就冲了进来,“你回来了?回来就好。“

沙加正要起身跪地拜倒,穆却一把拉住了他。

“你们在聊些什么?”史昂问到。

“父亲,我在和沙加说些体己话,没什么重要的事情。“ 穆回到。

“没事早点歇着,不要让为父担心。”史昂似乎有些站不稳。

沙加立刻上去搀扶着史昂回到他的睡房,帮史昂脱了鞋袜,盖上被褥,才放心离开。

沙加回到自己的房内,穆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,“你对他那么恭顺做什么,南陈积弊已久,士族门阀鱼肉百姓。父亲他不是不知道,偏偏没有改革的魄力,只是一味地拖延混日子,害得你我落得个国破家亡。现在他终日饮酒,要不是你当初舍身进宫。。。”穆的眼神黯淡了下去。

“这没什么。”沙加淡淡地回答。

哈迪斯的赏赐依旧源源不断从洛阳来到平州。沙加也难得管这些,都交给穆打理。在一堆璀璨晶莹的金银玉器中,一条半旧的锦被吸引了穆的注意。锦被里面夹着一份哈迪斯的亲笔信,穆打开一看,信里写着,想念当日和沙加一起在锦被中如鱼得水的风流时光,现在平州苦寒,让沙加记得添衣保重身体云云。

穆顿时大怒,冷静下来后,细细再读了几遍,字里行间流露着的皆是哈迪斯的真情实意。穆心中更是不爽,随手就把信烧了。

 

“穆,我昨天想了一夜。” 沙加盯着碗中冒气的白粥。

“你想什么要想一夜,又不好好睡觉,看你的眼下,尽是青色,真叫人心疼。”穆叹了口气,往沙加的碗了夹了些肉丝。

“童虎势单力薄,南陈的百姓并不拥戴南陈复兴。现在若想成事,能帮助我们的只有突厥一部了。”沙加缓缓说到。

穆愣了愣,“这倒也是,只是南陈与突厥素无往来。“

“我去说服突厥。“沙加抬头看着穆。

“不行,我不许!“向来温文尔雅的穆失态叫道。

 “穆,你小声些,你听我说。父亲他日日酗酒,我估计他是想麻痹哈迪。但是如何,你和父亲左右是逃不过哈迪斯耳目的监视。只有我,反正我本来也不多走动。我若是不见了一段时间,不会引人注意。再说,那些护卫们素来瞧不起我,当我只是个娈童。。。“ 沙加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。

穆紧紧握住沙加的手,冷冷地说到,“有谁敢这么说,我就割掉他的舌头。”

“总之,让我想办法去说服突厥。“沙加的另只手覆上穆的,“我注意已定。“

“沙加,你刚刚回来,我怎能再让你冒险!“穆有些发急。

“穆,我同你一样,不甘心就这样当亡国奴,这比我的命更重要。你若不让我去,这和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分别。这才是真的负我!”

“沙加,我总拿你没办法。带上米罗和卡妙,他们二人武艺高强,路上可以保护你。“

“穆哥哥,你又怎知道我的武艺何尝不高强呢。“沙加微微一笑。两脸夭桃从镜发,一眸春水照人寒。穆有片刻的恍惚。

自那日后,穆便对府中的人说沙加身体抱恙,不能见客。太守府的西侧厢房都不准人进出了。

沙加本想扮作个小和尚,奈何舍不得剪下那头金发。他便盘了头发,穿上小道士的道袍。沙加瞥了眼屋里那堆哈迪斯的赏赐,瞅见个有些眼熟的错金银匣,打开一看,是个一指高的金铜佛像。沙加认出那个原本是哈迪斯的心爱之物,想了想后,收在贴身荷包里。

南陈本来就流行佛教,曾有诗云,南朝四百八十寺 多少楼台烟雨中。沙加也深受影响,便选了这个小佛像随身带着,保佑他自己一路平安。随后又裹了些碎银,带着米罗和卡妙,晚上悄悄出了太守府,三人一路朝北行去。

 

一路凭着平州太守的牒文,三人十天后终于到了关外。又过了十来天,终于找到了突厥的一支部落。沙加说他们是北齐的使臣,要去见突厥可汗。自从潘多拉和亲以来,北齐和突厥相安无事,那些突厥牧民们就饮着沙加三人找到了可汗所在之处。

初冬时节,可汗牙帐内温暖如春日。沙加脱下道袍,换上便服,大步踏入帐内。只见帐内摆设全无江南的精致纤细,然而坐在兽皮椅中的那人,体貌丰伟,美晳如玉,龙章凤姿,天质自然。

沙加暗暗赞叹,突厥的可汗竟然是这般人物!

“在下北齐使臣,拜见突厥可汗。”沙加向撒加拱手作揖,拜了一拜。

“你从北齐来?”撒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沙加。

“是,尊敬的可汗。”

“来突厥有什么事?”

“机密之事,可汗能否让左右退下后再谈?“

撒加看着沙加清瘦的样子,说到,“你们都退下吧。谅他也不能把本汗怎样。”

沙加朝米罗和卡妙使了个眼色,两人也都退到了帐外。大帐内只剩下撒加和沙加二人。

沙加见帐内无他人,猛地拔下发簪,一头金发飞流直下,说不出的惊世骇俗。天青色的眼睛如火如炬。撒加震惊之余,只见沙加把木簪一折两断,从里面的空心处取出一小块丝帛,乃是穆的亲笔密信。

沙加双手捧着穆的亲手信,鞠躬言道,“可汗,我乃是南陈的六皇子沙加。哈迪斯灭了我的故国,我代表兄长穆太子,来请求可汗和江南的南陈旧部一起发兵,攻打北齐。事成之后,以淮河为界,两国永修和睦。”

撒加接过沙加手中的绢帛片,摊开细细看了几遍。

“虽说这是穆太子的亲笔信,你先退下,容本汗想想。”

“还有一事,请求可汗相助。”

“说。“

“不要让可汗的夫人,北齐的千金公主潘多拉知道我在突厥。沙加行事自然一切低调。”

“好,本汗知道了。”

沙加又拜了拜可汗,准备退出大帐。

“等下!”撒加兀然大声。

帐外的护卫们一阵慌乱,就要冲了进来。

“没事,你们都在外面呆着,没有本汗的命令,不许进来!“撒加大声命令到。帐外的士兵才安心继续守着。

撒加站起身,徐徐靠近沙加,把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,又绕着沙加走了几圈,叹了句,“沙加六皇子,本汗没读过什么深奥的书,只知道一句,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宫粉黛无颜色。还有一句,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以前总以为文人作诗难免夸张,今天看到你才知道,想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。”撒加盯着沙加的面庞,对着他耳边说到,“本汗真是喜欢你这副长发披肩的样子。“

沙加错愕,他知道自己长得美丽,却从来没有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敢当面直白地夸赞他,就连穆都没有。天青色眼睛中的那丝慌乱,被撒加尽收眼底。

“雨过天青云破处,原来是你眼睛的颜色。“声音又从沙加的耳后压来,满是撒加的笑意。

“可汗谬赞。“ 沙加低下头,红晕早已在脸上散开。

 

正当沙加觉得一切顺利的时候,接下去几天,撒加却彷佛忘记了他的存在,完全了无音讯。沙加只得在营帐里胡思乱想。他派了米罗和卡妙轮番去打听,依然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有。

沙加呆呆地坐在帐内,想到见面时的那番不吝溢美的恭维之词,还有这几天莫名的冷落 ,心头七上八下。他时不时地用小刀恨恨地戳着盘中的羊肉,嘀咕到,“这个可汗,葫芦里卖的什么药!

米罗和卡妙在一旁窃窃私语,“皇子殿下像不像是失恋了?”

原来撒加派人去北齐打听关于沙加的信息。确认沙加是南陈六皇子的身份后,才再次去见了沙加。

撒加还未踏入沙加的营帐,米罗就上来禀告,“沙加皇子正在沐浴,请可汗。。“

“无妨无妨,你们都退下。“听见沙加正在泡澡,撒加眼中笑意更浓。

隔着帷幔,沙加听见是撒加进来了,急忙说到,“可汗,请容我更衣后去拜见。”

“不用,本汗挺喜欢这样和你坦诚相见,要不我也把衣服脱了?“撒加说着,假意就要动手脱去衣裤。

“可汗,别别。。“沙加赶忙捂住眼睛,镇定了下,”不劳可汗,您说吧。“

“南陈的前六皇子沙加,你也知道北齐的千金公主是本汗的正妃。北齐与突厥修好,本汗为什么要帮你?“撒加拉过旁边的马凳坐下,语气在前字上稍稍加重。

“天下大势,不争则亡。中原各国并立的四百余年间,草原上亦是群雄并起。天下大争之事,强则强,弱则亡。如今哈迪斯一统中原,草原同样分久必合。之后,哈迪斯势必要和可汗您一教高下,分出主次。可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。古人说,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,醉卧美人膝,醒握杀人剑。赢得生前身后名。试问可汗是否也有这样的雄心?北齐刚刚统一天下,根基未稳。可汗若能统一突厥各部后进攻北齐,皇图霸业可成矣。” 沙加娓娓道来,声音清朗。

撒加的双眸中似有火光燃起。

沙加见撒加脸色有变,知道说中了他的心思,接着说到,“可汗如果无意染指中原,对中原没有一丝半点的神往,何必学那些诗词呢?”

想起这几天的冷落和上次当着他面的手足无措,沙加心里不甘,又加了句,“难道只是为了讨千金公主的欢心?”

“不许瞎说!不准揣测本汗的心思!” 撒加似有怒意。

“可汗聪明过人。不需要沙加多费口舌。”

“你先留在这里,本汗要从长计议,你放心,潘多拉不会知道你的存在。” 方才的恼意消失不见,撒加柔声说到, “你平日里的用品够不够,你们这些人娇生惯养惯了,草原上艰苦,比不上中原惬意。”

“多谢可汗关心,沙加吃得起苦。“ 沙加抱紧了肩膀,水已温凉。

“好,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。你快起来擦干身子把,水都凉了。”

 

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注意,平日里沙加总是闭着眼睛,盘起头发,塞进道帽里,一丝金发也不散出。撒加时常向沙加请教中原的文化和习俗。沙加则对突厥的军事和骑兵十分有兴趣,撒加便教他骑射。两人渐渐亲密起来。

草原上风雪正紧,大雪如沙。牙帐内,撒加认真学习着书法,字写得歪歪扭扭,和雨后泥地上的蚯蚓一般。

沙加翻了翻白眼,装惊讶状,“呀,可汗莫非练成了传说中的蚯蚓体?”

“啊?”撒加一脸茫然,“本汗在写楷体。。。”

沙加见他一脸无辜样,忍不住接着打趣到,“书,心画也,字如其人,人如其字,文如其人,文以载道。作字先做人,心正则笔正。我要是只看过可汗的字,而未见可汗本人,定以为可汗是个貌丑无盐的粗鄙小人。”

“大胆!尽然敢寻本汗的开心!”撒加语气并不恼,抬头看着沙加,眉梢眼角皆是笑意,“你的意思是说,本汗其实是个相貌堂堂的正人君子?“

沙加莞尔一笑,俯身握住撒加的手,“孺子尚可教也。” 便要教他一笔一画写字。

“沙加,你好大的胆子,本汗是孺子吗?本汗是堂堂大丈夫,真男人!”撒加佯装大怒。

“好好好,撒加可汗乃是风流倜傥,玉树临风,才貌双绝,貌似潘安,狂蜂浪蝶的当世豪杰,行了吧?“

撒加被沙加说得晕晕乎乎,头几个词撒加听懂了一半,像是好话。但是后面什么蜂啊什么蝶的,撒加又不知是何意,还有那个潘安是谁,他辩驳不下去,又不好意思开口问,只得任由沙加握着他的手,乖乖写起字来。

撒加屏住呼吸,沉心静气才写了两行,又彷佛听见帐外雪化的声音,心里按耐不住起来。

撒加忽地一扭头,热气喷上沙加的脸颊。撒加看得真真切切,沙加脸上微微一红。一身朴素的道袍难掩这倾国倾城的绝色。两人竟都一时无语。

“沙加,陪本汗去骑马好不好?”过了半响,撒加柔声言道。

“好。”沙加点头应允。

那个冬日,野云万里无城郭,雨雪纷纷连大漠。两人骑着马,到四下无人时,撒加按辔徐行,忽然伸手拔掉沙加头上的发簪,金发瀑布般一泻千里,流光溢彩。沙加猛地回头,四目相交。

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
“本汗太粗心了,这么大的风雪,你没有着凉吧。”撒加翻身下马,自顾自地一下跨上沙加的马匹,坐在他的身后。撒加闻着若有若无的莲花幽香,把沙加裹进自己的皮毛大氅。两人同骑了一匹马回去。

纸包不住火,自从沙加到了突厥后,潘多拉备受冷落。她终于知晓撒加近日都和一个新来的中原人在一起。一日,潘多拉突然闯入撒加的营帐,也不拜见撒加,见了沙加劈头盖脑就问,“你是谁?”

“不得无礼,这是本汗从中原请来的道士。”

“为什么闭着眼?”

“他有眼疾,你闹够了没有,赶快退下!” 撒加厉声训斥道。

潘多拉看着沙加清秀的面容,将信将疑地退下了,心中仍是大为不悦。

 

来年的开春,撒加率领归顺自己的突厥部众和大小艾兄弟的西突厥部落开战。在沙加的再三请求下,撒加终于同意让他参加这场决战,条件是沙加必须时时跟在自己的身边。

一场混战中,撒加的弟弟加隆不幸被大小艾兄弟的骑兵抓住。艾奥洛斯押着加隆来到撒加军队营寨前,对着撒加大声叫骂,“撒加,想要你弟弟继续活命的话,就赶快投降!”

沙加心里着急,却听到撒加高声答道,“艾奥洛斯,本汗意已决,本汗必将一统突厥各部!天下和草原皆归我所有!岂会在乎一个弟弟,你尽管动手吧!“

艾奥洛斯见撒加不为所动,就带着加隆退兵回营了。

过了几天,艾奥洛斯又捆着加隆来挑衅。撒加依旧面不改色,喊道,“加隆,我以为你已经死了!“ 说罢, 还没等艾奥洛斯反应过来,撒加便弯弓搭箭,一箭直射加隆而去。

撒加自然不是想要加隆的命,只靠这一箭的气势便断了艾奥洛斯的念头。

撒加身旁的沙加瞠目结舌,舌挢不下,心中称奇,赞许道,“天下竟然有这样气魄的男子!”

后来战事逐渐胶着,撒加领着数十骑兵孤军深入,冲到了大小艾兄弟一支偏军中。眼见就要被包围,沙加急中生智,拿起鞭子,在敌军阵前抽打撒加,口中大声喊道,“你这厮!把我的佩刀弄掉了!看我不打死你!”

好在这只军队里的士兵不认识撒加,见他被沙加抽打,以为他是个下级士兵,加上撒加率领的士兵不多,便放过了他们,追击其余撒加的军队去了。 

“沙加,本汗欠你一条命。”望着远去的士兵,撒加说到。

“可汗洪福齐天,今日没有沙加,可汗未必会被这群人所擒。”沙加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和汗水。

“大恩不言谢,本汗不会忘记的。”撒加头也不回地骑马奔去,沙加立刻紧紧跟上。

这次事后,撒加和沙加愈发亲密无间。

春末夏初,撒加击败了大小艾兄弟的部落,统一了整个突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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